湯姆現在橫下了一條心。他又憂鬱又絶望。他說自個兒成了無親無友、被人拋棄的孩子,沒誰愛他。也許,等那些人發覺把地逼到這般田地時,他們會內疚的。他一直努力着以便不出差錯,好好向上,但人們偏偏又不讓他那樣;既然他們一心要避開他,那就悉聽尊便吧;就讓他們為了將要發生的事來責怪他好了——他們就這德性,隨他們去!話再說回來了,像他這樣一個無親無故的人哪有資格責怪人家呢?是的,是他們逼他鋌而走險的:他要過犯罪的營生,別無選擇。
汤姆现在横下了一条心。他又忧郁又绝望。他说自个儿成了无亲无友、被人抛弃的孩子,没谁爱他。也许,等那些人发觉把地逼到这般田地时,他们会内疚的。他一直努力着以便不出差错,好好向上,但人们偏偏又不让他那样;既然他们一心要避开他,那就悉听尊便吧;就让他们为了将要发生的事来责怪他好了——他们就这德性,随他们去!话再说回来了,像他这样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哪有资格责怪人家呢?是的,是他们逼他铤而走险的:他要过犯罪的营生,别无选择。
此刻他已快走到草坪巷的盡頭,學校的上課鈴聲隱隱在耳邊震響。一想到自己將永遠、永遠也聽不到這熟悉的聲音,他禁不住啜泣起來——殘酷的事實怎能不令人難受呢,可這是人家逼的呀。既然他們存心要把他投進冰窟,他只有認命的份——但他原諒了他們。想到這裡,他哭得更傷心了。
此刻他已快走到草坪巷的尽头,学校的上课铃声隐隐在耳边震响。一想到自己将永远、永远也听不到这熟悉的声音,他禁不住啜泣起来——残酷的事实怎能不令人难受呢,可这是人家逼的呀。既然他们存心要把他投进冰窟,他只有认命的份——但他原谅了他们。想到这里,他哭得更伤心了。
恰在此時,他遇到了他的鐵哥們兒喬·哈帕——他兩眼發直,顯然心懷鬼胎。不消說,他倆正是“一條道兒上”的朋友。湯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邊哭邊說自己決意要離開這非人生活的鬼學校和沒有同情心的家人,浪跡天涯,一去不回。最後他說希望喬別忘了他。
恰在此时,他遇到了他的铁哥们儿乔·哈帕——他两眼发直,显然心怀鬼胎。不消说,他俩正是“一条道儿上”的朋友。汤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边哭边说自己决意要离开这非人生活的鬼学校和没有同情心的家人,浪迹天涯,一去不回。最后他说希望乔别忘了他。
可巧,喬原來也正是特地趕來向湯姆告別,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的。他媽媽因為他偷喝乳酪揍了他一頓,其實他壓根兒沒喝,嘗都沒嘗過,根本不知道那回事。明擺着的,她討厭他了,巴望他走開。既然她這麼想,他除了順從,還能怎麼樣呢?但願她能開開心,永遠不會後悔是自己把可憐的兒子趕出家門,讓他置身冷酷的世界,去受罪,去死。
可巧,乔原来也正是特地赶来向汤姆告别,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的。他妈妈因为他偷喝奶酪揍了他一顿,其实他压根儿没喝,尝都没尝过,根本不知道那回事。明摆着的,她讨厌他了,巴望他走开。既然她这么想,他除了顺从,还能怎么样呢?但愿她能开开心,永远不会后悔是自己把可怜的儿子赶出家门,让他置身冷酷的世界,去受罪,去死。
兩個孩子一邊傷心地趕路,一邊訂立了一個新盟約,發誓互幫互助,情同手足,永不離分,除非死神硬要來拆散他們,讓他們獲得徹底的解脫。接着,他們就開始擬訂行動計劃。喬提議去當隱士,遠離人群,穴居野外,靠乾麵包維生,等着終於有那麼一天被凍死、餓死、傷心而死。不過,聽罷湯姆一席話後,他也認為干犯罪的勾當並不賴,於是欣然同意去當海盜。
两个孩子一边伤心地赶路,一边订立了一个新盟约,发誓互帮互助,情同手足,永不离分,除非死神硬要来拆散他们,让他们获得彻底的解脱。接着,他们就开始拟订行动计划。乔提议去当隐士,远离人群,穴居野外,靠干面包维生,等着终于有那么一天被冻死、饿死、伤心而死。不过,听罢汤姆一席话后,他也认为干犯罪的勾当并不赖,于是欣然同意去当海盗。
在聖彼得堡鎮下游三英里的地方,密西西比河寬約一英里多,那兒有個狹長的、林木叢生的小島。島前有塊很淺的沙灘,這地方是塊秘密碰頭的風水寶地。島上荒無人煙,離對岸很近,緊挨着河岸還有片茂林,人跡罕至。於是他們相中了這個傑克遜島。至于當海盜後,該打劫誰,他們倒一點也沒動腦子。接着,他們找到了哈克貝利·費恩,他馬上就入了伙,因為對他來說,隨遇而安慣了,他反正是無所謂。不久,他們便分了手,約好在他們最喜歡的時刻——半夜,在鎮子上游兩英里遠的河岸上一個僻靜處碰頭。那兒有隻小木筏,他們打算據為己有。每個人都要帶上釣魚的鈎子和綫,以及各自用秘密招術——也就是照強盜們那樣子偷來物什,並以此來裝備自己。天剛擦黑,他們就已經在鎮子裡揚出話來,說人們很快就將“聽到重大新聞”,如此這般以後,他們自是得意不已。凡是得到這種暗示的人,都被——關照“別吭聲,等着瞧”。
在圣彼得堡镇下游三英里的地方,密西西比河宽约一英里多,那儿有个狭长的、林木丛生的小岛。岛前有块很浅的沙滩,这地方是块秘密碰头的风水宝地。岛上荒无人烟,离对岸很近,紧挨着河岸还有片茂林,人迹罕至。于是他们相中了这个杰克逊岛。至于当海盗后,该打劫谁,他们倒一点也没动脑子。接着,他们找到了哈克贝利·费恩,他马上就入了伙,因为对他来说,随遇而安惯了,他反正是无所谓。不久,他们便分了手,约好在他们最喜欢的时刻——半夜,在镇子上游两英里远的河岸上一个僻静处碰头。那儿有只小木筏,他们打算据为己有。每个人都要带上钓鱼的钩子和线,以及各自用秘密招术——也就是照强盗们那样子偷来物什,并以此来装备自己。天刚擦黑,他们就已经在镇子里扬出话来,说人们很快就将“听到重大新闻”,如此这般以后,他们自是得意不已。凡是得到这种暗示的人,都被——关照“别吭声,等着瞧”。
夜半光景,湯姆帶著一隻熟火腿和幾件小東西趕來了。他站在一個小懸崖上的一片又密又矮的樹林裡。從懸崖往下望就能瞧見他們約好的碰頭處。這是個星光燦爛的夜晚,四周一片寂靜。寬闊的河流海洋般靜臥着。湯姆側耳聽了會兒,沒有什麼聲音來攪擾這一片寧靜。於是他就吹了聲口哨,聲音雖然低,可卻清晰可辨。懸崖下立即有人回應。湯姆又吹了兩聲,也得到了同樣的回應。然後他聽到一個警惕的聲音問:
夜半光景,汤姆带着一只熟火腿和几件小东西赶来了。他站在一个小悬崖上的一片又密又矮的树林里。从悬崖往下望就能瞧见他们约好的碰头处。这是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四周一片寂静。宽阔的河流海洋般静卧着。汤姆侧耳听了会儿,没有什么声音来搅扰这一片宁静。于是他就吹了声口哨,声音虽然低,可却清晰可辨。悬崖下立即有人回应。汤姆又吹了两声,也得到了同样的回应。然后他听到一个警惕的声音问:
“來者何人?”
“来者何人?”
“我乃西班牙海黑衣俠盜,湯姆·索亞。爾等何人?”
“我乃西班牙海黑衣侠盗,汤姆·索亚。尔等何人?”
“赤手大盜哈克·費恩,海上死神喬·哈帕。” 這兩個頭銜是湯姆從他最愛看的書裡,挑出來封給他倆的。
“赤手大盗哈克·费恩,海上死神乔·哈帕。” 这两个头衔是汤姆从他最爱看的书里,挑出来封给他俩的。
“好,口令?”
“好,口令?”
兩個沙啞的聲音,在一片岑寂中,几乎同時,低低地喊出一個可怖的字:
两个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岑寂中,几乎同时,低低地喊出一个可怖的字:
“血!”
“血!”
於是湯姆就把他那只火腿,從崖上扔下去,自己也跟着滑下來,這一滑他的衣服和皮肉都掛了彩。其實有一條坦直的小道直通崖下,但走那條太平坦、沒有危險的路反倒讓海盜覺得沒有刺激。
于是汤姆就把他那只火腿,从崖上扔下去,自己也跟着滑下来,这一滑他的衣服和皮肉都挂了彩。其实有一条坦直的小道直通崖下,但走那条太平坦、没有危险的路反倒让海盗觉得没有刺激。
海上死神帶來了一大塊鹹豬肉,這几乎累得他精疲力盡。赤手大盜費恩偷來了一隻長柄平底煎鍋,外帶些烤得半乾的煙葉,幾個玉米棒子,準備用來做煙斗。不過除了他自己以外,這幾個海盜沒誰抽菸,也不嚼煙葉。西班牙海黑衣俠盜說,無火不成事。這真是靈機一動,而當時在那一帶,人們几乎還不知道有火柴。他們看見一百碼遠的上游處一隻大木筏上有堆冒煙的火,就溜過去取了火種來。他們故意裝出一臉驚險,不時地說一聲:“噓!”忽然手指壓着嘴唇停下來。他們手握想象中的刀柄前進,陰沉着臉低聲發佈命令,說只要“敵人”膽敢動一動,就“殺無赦”一掃乾淨,這樣“死人是不會說三道四的”。他們明知撐筏人到鎮上商店採購物品或是喝酒找樂去了,但仍然按偷盜的慣例來盜船。
海上死神带来了一大块咸猪肉,这几乎累得他精疲力尽。赤手大盗费恩偷来了一只长柄平底煎锅,外带些烤得半干的烟叶,几个玉米棒子,准备用来做烟斗。不过除了他自己以外,这几个海盗没谁抽烟,也不嚼烟叶。西班牙海黑衣侠盗说,无火不成事。这真是灵机一动,而当时在那一带,人们几乎还不知道有火柴。他们看见一百码远的上游处一只大木筏上有堆冒烟的火,就溜过去取了火种来。他们故意装出一脸惊险,不时地说一声:“嘘!”忽然手指压着嘴唇停下来。他们手握想象中的刀柄前进,阴沉着脸低声发布命令,说只要“敌人”胆敢动一动,就“杀无赦”一扫干净,这样“死人是不会说三道四的”。他们明知撑筏人到镇上商店采购物品或是喝酒找乐去了,但仍然按偷盗的惯例来盗船。
他們很快就撐舟棄岸,由湯姆任指揮,哈克劃右槳,喬劃前槳。湯姆站在船中間,眉峰緊鎖,抱臂當胸,低沉而又威嚴地發着口令:
他们很快就撑舟弃岸,由汤姆任指挥,哈克划右桨,乔划前桨。汤姆站在船中间,眉峰紧锁,抱臂当胸,低沉而又威严地发着口令:
“轉舵向風行駛!”
“转舵向风行驶!”
“是——是,船長!”
“是——是,船长!”
“把定,照直走!”
“把定,照直走!”
“是,照直走,船長!”
“是,照直走,船长!”
“向外轉一點?”
“向外转一点?”
“完畢,船長!”
“完毕,船长!”
幾個孩子穩穩當當、始終如一地將木筏向中流划過去。這些口令不過是為了擺擺派頭而已,並不表示特別的意思,僅此而已。
几个孩子稳稳当当、始终如一地将木筏向中流划过去。这些口令不过是为了摆摆派头而已,并不表示特别的意思,仅此而已。
“現在升的是什麼帆?”
“现在升的是什么帆?”
“大橫帆、中桅帆、三角帆,船長。”
“大横帆、中桅帆、三角帆,船长。”
“把上桅帆拉起來!升到桅杆頂上,喂,你們六個一齊動手——拉起前中桅的副帆!使點勁,喂!”
“把上桅帆拉起来!升到桅杆顶上,喂,你们六个一齐动手——拉起前中桅的副帆!使点劲,喂!”
“是——是,船長!”
“是——是,船长!”
“拉起第二接桅帆!拉起腳索,轉帆索!喂,夥計們!”
“拉起第二接桅帆!拉起脚索,转帆索!喂,伙计们!”
“是——是,船長!”
“是——是,船长!”
“要起大風了——左轉舵!風一來就順風開!左轉,左轉! 夥計們,加把油!照直——走!”
“要起大风了——左转舵!风一来就顺风开!左转,左转! 伙计们,加把油!照直——走!”
“是,照直走,船長!”
“是,照直走,船长!”
木筏駛過了中流,孩子們轉正船頭,緊接着奮力划槳。水流不急,流速不過二三英里,之後的三刻鐘裡,几乎沒誰吭一聲。現在木筏正划過那隱約可見的鎮子。兩三處燈火閃爍,顯示着鎮子的方位,它在星光點點,波光粼粼的河對岸,平靜而安詳地躺着,竟沒有察覺眼皮底下發生着怎樣驚人的一樁大事。黑衣俠盜交叉着雙臂,站在木筏上一動不動。他在“最後再看一眼”,那給了他歡樂又帶來苦悶的地方,並希望“她”此刻能看見他在白浪滔天的大海上,直面險惡和死亡,毫無懼色,一臉冷笑,從容赴死。他稍稍動用了一點想象力,就把傑克遜島移到了一眼望不到的地方,因此他“最後再看一眼”那個鎮子時,雖然有些傷感,卻也不乏慰藉。另外兩個海盜也在和故鄉惜別,他們望了許久,以致差點兒讓急流把木筏衝過那個島去,好在他們及時發現了這一險情並設法阻止了它。凌晨兩點鐘光景,木筏在島子前面二百碼的沙灘上擱淺了。於是他們就在水裡趟來趟去,把帶來的東西都搬到岸上。筏上原有的物件中有塊舊帆,他們用它在矮樹叢裡隱蔽處搭了個帳篷。他們把東西放在帳篷裡,自己卻效仿海盜的做法,天氣晴爽時,就睡在外面。
木筏驶过了中流,孩子们转正船头,紧接着奋力划桨。水流不急,流速不过二三英里,之后的三刻钟里,几乎没谁吭一声。现在木筏正划过那隐约可见的镇子。两三处灯火闪烁,显示着镇子的方位,它在星光点点,波光粼粼的河对岸,平静而安详地躺着,竟没有察觉眼皮底下发生着怎样惊人的一桩大事。黑衣侠盗交叉着双臂,站在木筏上一动不动。他在“最后再看一眼”,那给了他欢乐又带来苦闷的地方,并希望“她”此刻能看见他在白浪滔天的大海上,直面险恶和死亡,毫无惧色,一脸冷笑,从容赴死。他稍稍动用了一点想象力,就把杰克逊岛移到了一眼望不到的地方,因此他“最后再看一眼”那个镇子时,虽然有些伤感,却也不乏慰藉。另外两个海盗也在和故乡惜别,他们望了许久,以致差点儿让急流把木筏冲过那个岛去,好在他们及时发现了这一险情并设法阻止了它。凌晨两点钟光景,木筏在岛子前面二百码的沙滩上搁浅了。于是他们就在水里趟来趟去,把带来的东西都搬到岸上。筏上原有的物件中有块旧帆,他们用它在矮树丛里隐蔽处搭了个帐篷。他们把东西放在帐篷里,自己却效仿海盗的做法,天气晴爽时,就睡在外面。
在距離樹林深處二三十步遠的地方,他們緊挨着一根倒伏于地的大樹幹生起火,架起平底煎鍋燒熟了些鹹肉當晚餐,還把帶來的玉米麵包吃掉了一半。遠離人群,索居荒島,在這麼一片原始森林裡自由自在地野餐,似乎妙趣無窮,他們說不打算回文明世界了。烈焰騰騰,輝耀着他們的臉龐,也照亮了他們用樹幹撐起的那座林中聖殿,還把流光鍍到那些光滑得似油漆過一般的樹葉上和那些綴着花朵的青藤上。
在距离树林深处二三十步远的地方,他们紧挨着一根倒伏于地的大树干生起火,架起平底煎锅烧熟了些咸肉当晚餐,还把带来的玉米面包吃掉了一半。远离人群,索居荒岛,在这么一片原始森林里自由自在地野餐,似乎妙趣无穷,他们说不打算回文明世界了。烈焰腾腾,辉耀着他们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用树干撑起的那座林中圣殿,还把流光镀到那些光滑得似油漆过一般的树叶上和那些缀着花朵的青藤上。
幾個孩子吃完最後一塊鬆脆的鹹肉和一些玉米麵包以後,就心滿意足地倒在草地上。他們本來還可以找個更清涼的地方,但如此熱烘烘的篝火,如此浪漫的情調,他們實在難以割捨。
几个孩子吃完最后一块松脆的咸肉和一些玉米面包以后,就心满意足地倒在草地上。他们本来还可以找个更清凉的地方,但如此热烘烘的篝火,如此浪漫的情调,他们实在难以割舍。
“這不是蠻快活的嗎?”喬說。
“这不是蛮快活的吗?”乔说。
“賽過活神仙!”湯姆說,“要是那幫小子能瞧見咱們,他們會怎麼說?”
“赛过活神仙!”汤姆说,“要是那帮小子能瞧见咱们,他们会怎么说?”
“怎麼說?哈,他們會神往得要命——喂,你說對不對,哈克!”
“怎么说?哈,他们会神往得要命——喂,你说对不对,哈克!”
“我猜是這樣,”哈克貝利說,“不管怎樣講,我挺喜歡這兒。就這麼生活,我覺得再好也不過了。平常我連頓飽飯也沒吃過——而且這兒也沒誰來欺負你。”
“我猜是这样,”哈克贝利说,“不管怎样讲,我挺喜欢这儿。就这么生活,我觉得再好也不过了。平常我连顿饱饭也没吃过——而且这儿也没谁来欺负你。”
“我也喜歡這種生活,”湯姆說,“你不必一大早就起床,也不必上學,也不必洗臉,他媽的那些煩心事兒都不必幹了。喬,你要知道,海盜在岸上時,是什麼事都不必干的,可是當個隱士呢,他就老是得做禱告、禱告,這樣他就沒有一丁點兒開心事,始終是孤鬼一個。”
“我也喜欢这种生活,”汤姆说,“你不必一大早就起床,也不必上学,也不必洗脸,他妈的那些烦心事儿都不必干了。乔,你要知道,海盗在岸上时,是什么事都不必干的,可是当个隐士呢,他就老是得做祷告、祷告,这样他就没有一丁点儿开心事,始终是孤鬼一个。”
“嗯,是呀,是這麼回事,”喬說,“不過你知道,我當初沒怎麼想這事。現在試過以後,我情願當海盜。”
“嗯,是呀,是这么回事,”乔说,“不过你知道,我当初没怎么想这事。现在试过以后,我情愿当海盗。”
“你要知道,”湯姆說,“現在隱士們不大吃香了,不像古時候那樣子,可海盜一直就沒誰敢小瞧過。而且做個隱士,就得找最硬的地方睡覺,頭上纏粗麻布、抹着灰,還得站在外面淋雨,還有——”
“你要知道,”汤姆说,“现在隐士们不大吃香了,不像古时候那样子,可海盗一直就没谁敢小瞧过。而且做个隐士,就得找最硬的地方睡觉,头上缠粗麻布、抹着灰,还得站在外面淋雨,还有——”
哈克問:“他們頭上纏粗麻布、抹着灰幹嘛?”
哈克问:“他们头上缠粗麻布、抹着灰干嘛?”
“我不清楚。不過他們非這麼做不可。隱士就得這樣。你要是隱士,你也得這麼做。”
“我不清楚。不过他们非这么做不可。隐士就得这样。你要是隐士,你也得这么做。”
“我才不幹呢,”哈克說。
“我才不干呢,”哈克说。
“那你怎麼幹?”
“那你怎么干?”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幹。”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干。”
“哼,哈克,你必須這麼做,逃是逃不掉的。”
“哼,哈克,你必须这么做,逃是逃不掉的。”
“嗐,我就是不去受那個罪,我會一走了之。”
“嗐,我就是不去受那个罪,我会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哼,說得真好,那你就成了一個道道地地的懶漢隱士,太丟人現眼了。”
“一走了之!哼,说得真好,那你就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懒汉隐士,太丢人现眼了。”
赤手大盜正忙着別的事,沒有答話。他剛挖空一隻玉米棒子,現在正忙着把一根蘆桿裝上去作煙斗筒子,又裝上煙葉,用一大塊火紅的炭把煙葉點着,然後吸了一口,噴出一道香噴噴的煙來——此刻他心曠神怡,愜意極了。旁邊的兩個海盜看著他這副十分氣派的痞相,非常羡慕,暗下決心,儘快學會這一招。哈克說:
赤手大盗正忙着别的事,没有答话。他刚挖空一只玉米棒子,现在正忙着把一根芦杆装上去作烟斗筒子,又装上烟叶,用一大块火红的炭把烟叶点着,然后吸了一口,喷出一道香喷喷的烟来——此刻他心旷神怡,惬意极了。旁边的两个海盗看着他这副十分气派的痞相,非常羡慕,暗下决心,尽快学会这一招。哈克说:
“海盜一般要幹些什麼?”
“海盗一般要干些什么?”
湯姆說:
汤姆说:
“嘿,他們過的可是神仙日子——把人家的船搶到手再燒掉,搶了錢就埋到他們島上那些陰森森的地方,那地方神出鬼沒。他們還把船上的人通通殺光——蒙上他們的眼睛,讓他們掉到海裡去。”
“嘿,他们过的可是神仙日子——把人家的船抢到手再烧掉,抢了钱就埋到他们岛上那些阴森森的地方,那地方神出鬼没。他们还把船上的人通通杀光——蒙上他们的眼睛,让他们掉到海里去。”
“他們還把女人帶回島上,”喬說,“他們不殺女人。”
“他们还把女人带回岛上,”乔说,“他们不杀女人。”
“對,”湯姆表示贊同地說,“他們不殺女人——真偉大!那些女人也常常是些漂亮的婦女。”
“对,”汤姆表示赞同地说,“他们不杀女人——真伟大!那些女人也常常是些漂亮的妇女。”
“他們穿的衣服也總是很講究的!哦,還不止這些!,他們穿金戴銀,”喬興緻勃勃地說。
“他们穿的衣服也总是很讲究的!哦,还不止这些!,他们穿金戴银,”乔兴致勃勃地说。
“誰呀?”哈克問。
“谁呀?”哈克问。
“嗐,那些海盜唄。”
“嗐,那些海盗呗。”
哈克可憐兮兮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哈克可怜兮兮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我看憑我這身打扮不配當海盜,”他說,懊喪之情溢於言表。“可我除了這一身再沒有衣服了。”
“我看凭我这身打扮不配当海盗,”他说,懊丧之情溢于言表。“可我除了这一身再没有衣服了。”
不過另外兩個夥伴安慰他說,只要他們行動起來,好衣服很快就會到手。他們對他講,雖然按一般慣例,手面闊的海盜一開始就講究,但他開始時穿著雖破,這也是允許的。
不过另外两个伙伴安慰他说,只要他们行动起来,好衣服很快就会到手。他们对他讲,虽然按一般惯例,手面阔的海盗一开始就讲究,但他开始时穿着虽破,这也是允许的。
他們的談話漸漸平息了,小流浪漢們困了,上下眼皮打起了架。赤手大盜的煙斗從手中滑到地上,他無憂無慮、精疲力盡地睡着了。海上死神和西班牙黑衣俠盜卻久久不能成眠。既然那兒沒有人強行讓他們跪下大聲地做禱告,他們就躺在地上,只在心裡默默祈禱。其實他們內心根本不想禱什麼告,可他們又怕不這樣會惹上帝發怒,降下晴空霹靂。很快他們也迷迷糊糊起來,——可偏偏又有什麼東西在“搗鬼”,不讓他們睡去。那是良心那個傢伙。他們害怕起來,隱隱約約覺得從家裡逃出來是個錯誤。一想到偷肉的事情,他們更加難受。他們試圖安撫自己的良心,說以往他們也多次偷過糖果和蘋果,可是良心並不買這個帳。最後,他們似乎覺得有一個事實是不容迴避的,那就是偷糖果之類不過是“順陽手牽羊”,而偷鹹肉和火腿等貴重東西就正兒巴經是偷竊了——《聖經》曾就此明文禁止過。所以他們暗下決心,只要還在當海盜,就不能讓偷竊的罪行玷污他們海盜的英名。後來良心同意跟他們和解了,這兩個令人費解而又矛盾重重的海盜才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他们的谈话渐渐平息了,小流浪汉们困了,上下眼皮打起了架。赤手大盗的烟斗从手中滑到地上,他无忧无虑、精疲力尽地睡着了。海上死神和西班牙黑衣侠盗却久久不能成眠。既然那儿没有人强行让他们跪下大声地做祷告,他们就躺在地上,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其实他们内心根本不想祷什么告,可他们又怕不这样会惹上帝发怒,降下晴空霹雳。很快他们也迷迷糊糊起来,——可偏偏又有什么东西在“捣鬼”,不让他们睡去。那是良心那个家伙。他们害怕起来,隐隐约约觉得从家里逃出来是个错误。一想到偷肉的事情,他们更加难受。他们试图安抚自己的良心,说以往他们也多次偷过糖果和苹果,可是良心并不买这个帐。最后,他们似乎觉得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回避的,那就是偷糖果之类不过是“顺阳手牵羊”,而偷咸肉和火腿等贵重东西就正儿巴经是偷窃了——《圣经》曾就此明文禁止过。所以他们暗下决心,只要还在当海盗,就不能让偷窃的罪行玷污他们海盗的英名。后来良心同意跟他们和解了,这两个令人费解而又矛盾重重的海盗才心安理得地睡着了。